京都的夜来了。
当黑暗遮掩了天际,
天空却不见旧时的群星,唯有孤寂的月色,独立于天际。
东京车站并不是像白鸟那样以夜晚璀璨的灯景而闻名的地方,当黑夜来临,这里便只剩下安静而冰冷着的漆黑,笼罩在人们的身边。
春日家的普通战士们在临时防御工事里七倒八歪地靠在一起,安睡着的半醒着的都挤在一块,都在享受着这难得的休息时间。
虽然说与预定中在月台的阻断战计划完全不同,到最后战士们严阵以待的那些莫名的敌人也没有出现,但谁也不敢真的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就能安安稳稳地休息放松,事实上几乎一整天,所有的战士们都保持了高度紧张的临战状态,早就已经疲惫不堪,加上对第零号线之后的大量超干线列车的排查与处理,早就已经恨不得直接躺倒就睡。
晚上的戒备工作,就交由那些“紫瞳”们就好了。
反正那些怪物,从来都不会知道疲惫。
月台上的黑暗之中,巡逻埋伏着的紫瞳们安静地各自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像是黑暗中蠕动着阴影,无声无息。
它们不需要光线便能在黑暗中视物,也无需闲谈与抱怨来发泄出任何的情感,
沉默着的高效率的,紫瞳们就像是机械一般,无论周遭的环境任何的变化,都只会按照早已既定了的程式,绝对严格与准确地执行。
在当今家主取得京都大浮岛的这场闪电战中,正是这支沉默高效到近乎无情的军队,几乎承担了整场战争中几乎所有最危险最险恶的行动,
以肉身从正面撕裂攻占王上三家的悬空战列舰战斗群。
在无差别的炮击发动冲锋,完全不理会伤亡的乘胜追击。
甚至是,仅仅是利用无休止且无意义的进攻来令敌人疲惫,用这些紫瞳们的生命来消耗掉敌方的弹药。
要知道,这场针对王上三家的战争之所以能够这么快速的结束。
除了春日栉雨樱那几乎摧枯拉朽般的斩首行动与压倒性的实力以外,
这支沉默而高效,而且似乎无穷无尽的紫瞳大军亦是极其重要的原因。
新的家主对这些无言的战士们给予了几乎令人无法理解的信任,在所有最重要最危险的位置与战役中,栉雨樱几乎是全部都交由了这些紫瞳者们进行,而本家的军队几乎只是执行了诸如疏散民众指挥交通这些几乎轻松到几乎可笑的任务。
春日栉雨樱几乎是如同使用最廉价的消耗品一般肆意地使用这些紫瞳。
那种根本不讲理的用法简直就像是,一位巨富活生生地想用钞票把人丢死。
而且,最可怕的是还真的能把人扔死了。
沉默着没有怨言,奔流着没有尽头,
这就是春日栉雨樱的紫瞳们。
与其说是战士,
不如说是彻头彻尾的恶鬼大军。
有他们在,车站的防守肯定是安如磐石吧?
战士们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夜晚的东京车站,难得的安静。
这是常态,兵士们自古便是如此。
但是,即便是这样,守卫着车站大门的哨兵也是没理由偷懒去睡觉的。
真他妈倒霉。
睡眼朦胧的哨兵们靠着车站大门口的水泥柱子,哈欠声此起彼伏,大眼瞪着小眼,但谁倒也不敢真的睡去,
毕竟,上头有个极端认真的副指挥官大人看着呢……
“哇!!有人!有人!”
不知道哪个神经敏感的家伙,喊了一声,现场的气氛忽然紧张了起来,伴着一阵抓枪的声响,这支疲惫的哨兵队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了莫名其妙的布防。
十一只春日家制式的步枪一齐对准了大门外的街道。
然而黑暗之中……却什么都没有。
“我操,山本你搞什么啊,什么人都没有啊。”
“不是外面!是里面啊!”刚刚叫喊的战士的声音里都开始有了哭腔,显然是被什么鬼东西吓了个够呛。
“疑?”
十一个懵逼的战士刚回过脑袋,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便裹挟着巨大的烟尘,直接撞破了车站门口的障碍物,扬长而去,将门口的哨兵像是保龄球一般撞了个七倒八歪!
“。我。。我操!山本,山本!你快去拉警报啊,还躺着干什么!!”哨兵队长来不及抹掉脸上大把的血,一边抓起身边也连着被撞飞的山本,一边抄起手里的扩音器对着那远去的黑影怒吼:“非法闯关的车辆,我命令你立即停止。。。”
然而,当他扔来那个倒霉的战士举起望远镜看向那个黑影远去的方向时,那些他排练了好久的威胁的话语就全堵在了嘴里。
然后,颤颤抖抖的手又伸向了可怜的山本,又把他揪了回来。
“干,干吗?队长?不是,不是要拉警报吗?”
“拉你**啊?活着不好吗?!”
说着,队长扔来山本,抖抖领子镇定地走了开。
“没事了!接着站岗!”
看着队长立马就镇静下来的背影,山本不由得心生起敬佩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队长看起来似乎已经完美地解决了!
真不愧是队长!
不过山本似乎闻到,队长刚才站的地方,有些许尿骚味。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于是山本偷偷也拿起望远镜看了看,
远方飞奔而去的黑影的模样稍微清晰了些。
那似乎是一辆车,而且,似乎还是,
指挥官大人的车?
山本又调了调倍数,
只见车窗的边上,赫然伸出一只涂了鲜红的指甲油的玉手。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隔着这么远,山本也能看到,那只手中央,
高竖的中指!!
于是,那个地方的尿骚味,又重了一些。
士兵们想要偷懒是很正常的。
不过,如果某位不负责任的指挥官大人也是这么想的,然后翘掉任务跑了呢?
不过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对。
因为秀子怎么说也是一个最重责任的女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最重责任,所以什么守卫任务也好,什么本家指派看守也罢,
都他妈的不重要了。
有时候秀子也会想,如果没有这么样的一个净知道给自己惹麻烦的好弟弟,自己的人生会不会轻松许多呢?
黑暗中,一辆暗色的越野车从车站中呼啸而出,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接连闯过一道道封锁关卡,都是连同着铁丝网横杠一同撞飞,连速都不肯减一下,简直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猪在工事里乱撞,看守关卡的战士先像是那第一道关卡中的兵士般被这横冲直撞的野兽从梦中惊醒,正要拉响警报却又认出这是那位惹不起的秀子大人的御座,于是只好咽下一闷气,嘟囔着又俯下身睡去。
这俩姐弟都真的不是什么正常人。
弟弟一副阳痿没精神的颓废模样整天就知道坐在月台上喝酒傻笑,姐姐却像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一样又严厉又粗暴又小气实在是叫人惹不起。
其实,这些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是正因为弟弟就是这样的德行,姐姐才不得不变成这个样子吗?要知道一个家庭的责任总是那么多,如果有人不愿意尽到自己那部分,
那总得有人,承受更多才行。
越野车驶上马路,驶入夜色。
车速很快,于是,并没有过多久,周遭的景色便大不相同了。
此时的暗色的越野车行驶在京都郊外一条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周围都是在暗夜里微微透着蓝光的山岗,愣愣的月色照下,映着的只是孤单的公路,
还有孤单的公路上,孤单的越野车。
路上没有其他车辆,路倒也没有多么崎岖多弯,
孤单的路,总是无聊的。
视线缓缓地从车窗前移开,秀子用余光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上沉沉睡去了的秀夫,皎白的月色照在他睡去的脸,伴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的胸膛,还有嘴角微微发亮的口水痕。
就像是每一个安静地睡去了小男孩。
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变的男孩。
秀子看了许久,许久。
只有沉默,没有叹气。
叹气不是秀子会做的事。
秀子会做的,只不过是更紧地抓住手中的方向盘,把它往更靠近路中的方向,再轻轻移动了一厘米。
越野车 ,再一次往更深处的黑暗中驶去。
于是接下来,一路无言。
不知行了多久,也不只开了多远,甚至连行车的人本身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只是秀子觉得,差不多该停下来时,就刹住了车。
于是,越野车应声就在一块古旧的路牌前停了下来,那本是极为诡异的事。
那块路牌,突然从黑暗中冒出,径直树立在这毫无预兆地停下的越野车前,就像是……一直就在等着它停下一般。
秀子晃晃神,看清了车外的景象,长吁一口气,打开车门扶了秀夫下了车来。
视线,又投上那块诡异的路牌。
那是一块被锈蚀得都已经看不出字迹的古旧路牌,立在这篇黑黢黢的森林之中,缠满藤曼生满苔藓。
怎么看,都已经腐朽得不可能再利用。
然而,
那只是在外人看来吧?
秀子笑了笑,将右手扶上路牌去。
指尖在路牌上微微裂开,
溢出了一滴鲜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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